1931年,在“东方巴黎”上海,这个曾经最西化,最时髦,追求最优雅精致生活方式,奢华富丽,浮华璀璨的摩登城市,这家规模不算很大的“云裳服装公司”却总能时时受到社会上层的关注。公司总经理张幼仪女士声名远扬,不仅仅是因为她是“首屈一指女实业家”还因为她是中国第一个遭遇离婚的女性,尤其是一个在离婚后依然照顾着
第一幕
未拉幕,旁白高诵:
一似狼藉春阴的玫瑰,
一似鹃鸟黎明的幽叹,
韵断香散,仰望天高云远,
梦翅双飞,一逝不复还!
——徐志摩《清风吹断春朝梦》
旁 白:1931年,在“东方巴黎”上海,这个曾经最西化,最时髦,追求最优雅精致生活方式,奢华富丽,浮华璀璨的摩登城市,这家规模不算很大的“云裳服装公司”却总能时时受到社会上层的关注。公司总经理张幼仪女士声名远扬,不仅仅是因为她是“首屈一指女实业家”还因为她是中国第一个遭遇离婚的女性,尤其是一个在离婚后依然照顾着昔日公公的特殊的徐家“干闺女”
(舞台上一桌一椅,桌上有电话,张在旁白声中扶着徐父上台,伺候就座,端药送水)"
徐 父:幼仪,你的公司经营刚有起色,这些端药递水的小事,让仆人们做就可以了,你别操心我啦,快去忙吧,啊!
幼 仪:爹!端药递水是晚辈们应尽的责任,志摩不在身边,你就让我……(涩涩地笑了)这个“干闺女”多表表孝心吧!
徐 父:(内疚)唉,幼仪,遇见你真是徐家几代修来的福气啊!可恨我那个不争气的逆子,不懂珍惜,我真是无颜再……
幼 仪:(急忙打断)爹!别说了!我毕竟也是徐家曾经过了门的媳妇,您的干闺女,只要你健健康康的,就是我们这些作儿女的最大心愿!
徐 父:(因感动而声音颤抖)幼仪,好孩子!
幼 仪:爹,快吃药吧!凉了就不好了,来!
(电话铃声忽然大作,催命地响着,幼仪接起电话)
幼 仪:喂(幼仪凝止电话前,没有办法反应)我知道了(挂下电话,泪水滚落颊上)
徐 父:谁的电话?
幼 仪:(惊骇,捂住脸拭去眼泪,回头看着徐父)志摩—搭的飞机—出事了!
(徐父愕然,幼仪不能再讲下去)
徐 父:(颤抖地问着)他人,是生,是死?
(幼仪什么也没说捂住脸害怕哭出声,徐父僵立许久,幼仪扶他坐下,蹲在他面前)
幼 仪:家里需要一个人去,我去把志摩接回来。
徐 父:(拭去眼泪)我一直等着要他悔恨,我想总有那一天,一直等到我走了……难道该悔恨的人不是他吗?
幼 仪:(若有所思,怔怔地站起来,面向观众)悔恨?你会悔恨吗志摩?告诉我!(坚定地摇头)不,你不会的!在我们这场失败的婚姻中,我从一开始就成了最大的输家……
灯光暗,旁白起:
无聊的熏烟,秋月的美满,
熏暖了飘心冷眼,
也清冷地穿上了轻缟的衣裳
来参与这美满的婚姻和葬礼。
第二幕
(灯光复亮,幕布中央,巨大的双喜格外的引人注目,舞台上两张座椅,桌上摆满了婚礼的果盘,喜糖)
志 摩:(一幅新郎官打扮,怒气冲冲地扯着自己的衣服,上台)荒唐!真荒唐!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,却偏偏要我付出最珍贵的自由和青春?!我不答应,我不要娶她!
徐 父:(急匆匆的追着志摩上)胡闹!你必须娶她!张家可是浙江的大户!张幼仪她二哥可是民社党主席,四哥更是银行总裁!(口气稍软)张家主动提出这桩亲事,是给你送上门来的登天梯,打着灯笼也难找哇,你还挑三拣四,有啥不称心的呢?
志 摩:父亲,夫妻是靠爱情来结合的,有了爱情,才有真正幸福可言。张家的权势,把持不了真爱,张家的华贵,买换不来真情
徐 父:(拍座椅扶手)我看你是读书读糊涂了,将来你跨进社会,没有门贵亲做靠山,没有位贵人来提携,你能立住脚?你能出人头地?古之圣贤书都被你读成什么样子了?你若不服从这门亲事,我便视你为忤逆之子,再也不要踏入徐家大门一步!
(志摩正欲争辩,幕后忽然传来了女性哭泣声,徐一愣怔,蹙眉垂首,忍住了千般话语)
徐 父:你听听!你奶奶和你娘为你的婚事简直操碎了心,你就当真忍心让她们继续失望?(沧桑地)作长辈的总是要为自己的儿孙好,没有要儿孙坏的,唉!我也是今朝不知明朝的人了,你妈也是一身病,三天两头闹病痛,你就是徐家唯一的希望了,这张幼仪是大家闺秀,知书达理,家教严谨。你年轻轻懂什么是爱啊?等结了婚,满了月,有了孩子,什么情啊爱啊就都有了,那时想拆恐怕也拆不开你们呢!
志 摩:不,父亲!你听我说……(台下女性哭声愈烈,打断了徐的话头。徐无奈地缓缓摇头,有看到年迈的父亲因情绪激动而体力不支,扶着椅背,身体摇晃,终于神情黯然地答应,冲舞台深处)奶奶,娘,你们都别哭了!我,我遵从父母之命便是……(上前几步,冲观众)
这烦恼结,是谁家扭得水尖儿难透?
这千缕万缕烦恼结,是谁家忍心机织?
这结里多少泪痕血迹,应化沉碧!
忠孝节义——咳,忠孝节义谢你维系,
四千年史骸不绝
却不过把人道灵魂磨成粉屑,
黄海不潮,昆仑叹息,
四万万生灵,心死神灭,中原鬼泣!
咳,忠孝节义……
(幕后忽然锣鼓声大作,众人簇拥着新娘打扮的张幼仪上,不由分说地把绣球的一端硬生生地塞给了神色木然的志摩)
幼 仪:(好奇的掀起盖头)你就是徐志摩?
志 摩:嗯。
幼 仪:你好,我叫张幼仪。
徐 母:看这俩傻孩子说什么呢,快别耽误了吉时。
众 人:一拜天地,二拜高堂,夫妻对拜……(志摩机械地服从指挥,拜徐父,观众,对拜,却始终比张慢了半拍,极为不和谐)愿二人永结同心,百年好合!送入洞房!(一众人熙熙攘攘地欢笑下台)
第三幕
(英国码头上,志摩一面等待着远洋船只,一面读着张幼仪的信)
幼 仪:志摩,进来可好?家中一切平安,爹娘,奶奶均身体安康,勿念!我们的儿子欢儿已经两岁了,常吵着向我要爹爹……志摩,你可真是一颗长了翅膀的心,在上海读书读的好好的,偏要北上到天津,又辗转到北京大学,原以为你可以安稳了,可你又偏要出国,你这一去,何时才能回来啊……
志 摩:(冷笑着把信随手一折扔进口袋,自言自语)所以,你就要不辞辛苦地奔了过来,埋葬我那点仅有的少的可怜的自由,迫不及待地想要充溢我生活的全部空间?哼,办不到!
(轮船汽笛声骤响,乘客往来过场,志摩站在码头,已看见幼仪从船上下来,不迎。幼仪吃力地提着行李,寻找着志摩)
幼 仪:(寻见志摩,惊喜)志摩!(见脸色,觉得不对劲,有点失望)
志 摩:(勉强接过行李)中国与英国相距万里,远隔重洋,你来得好快啊!(双关)
幼 仪:(未听出话中有话)唉,头次出门,还晕船,几乎吐了一路呢!
志 摩:(低声嘲讽)乡下土包子……
幼 仪:(一愣后忍辱,不做声。与志摩争行李)我来吧!`
志 摩:不用!(烦乱的)我来(徐觉察出张的失望,委屈。于心不忍,补偿似的说起家常)在家张罗很辛苦吧。父亲整日晚归,你伺候到就寝,早睡不下;母亲又习惯早起,你一早就要做饭,受不少累……
幼 仪:(受宠若惊地)不辛苦不辛苦!我,我过得……挺好的……爹把钥匙都交给我管,再说我做儿媳的,这些不都应该做……
志 摩:(略带不耐烦地打断她)我走时嘱咐你读书习字,教抚儿子,都好么?
幼 仪:我都照你说的做,件件都合你的心意,总记得你走时吩咐我说……
(志摩徘徊着,看看幼仪,他再她也忍不住了,心里想说的话冲到嘴边。)
志 摩:你不闷吗?教人家来安排自己的命运难道不让你感觉到胸口发闷吗?
(幼仪乍然听到从志摩口中吐出一串字,她还怀疑他说话的对象。)
志 摩:一个人如果没有属于他自己的感觉,那他就不算是个完整的人了!你是什么感觉?就打从你来到这家里,你告诉我!
(志摩期待幼仪能说出她自己的感觉——但志摩激烈的态度让幼仪不知道该怎么说话,千言万语在幼仪喉间上上下下——志摩失望懊恼的摇头走开。)
志 摩:不该这样!——我不要这样!
志 摩:中国正在经历一个激烈的改变,这不只是一次改朝换代,更不只是为了跟列强竞赛,而且要让几千年来扭曲在社会制度下的灵魂得到舒服和自由。作为一个人就应该要知道自己生为何而生,死为何而死!!
(张幼仪只顾聆听,神情一片茫然)
志 摩:从来麻木是做的人最大的悲哀!我不想做一个这样的人!我憎恨妥协、我鄙视虚伪,而我自己现在就是这个样子,我不能想象我这一辈子得这样活!——(郑重的)我要为此奋力一搏——我要做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。
第四幕
(林长民伦敦寓所内,志摩,长民坐客厅,徽因浑身湿答答的急步跑上楼梯推开门。)
徽 因:爹!我回——(煞住正要说的话,两男人惊讶地看)对不起!这么莽莽壮壮的,我不知道家里有客人!
长 民:志摩不是客人,是我的忘年交,哈哈!——你淋雨啦!
徽 因:嗯!伦敦的天气像寡妇的脾气!(吐舌)我先去换洗一下,(看志摩)您好!先失陪了(含羞匆匆下)
长 民:这是我的长女徽因,我把她带到伦敦来是想让她看看欧洲,在这里多念点书。
志 摩:林小姐既有闺秀遗韵,又不失西方女子大方之风采,气质超凡呐!
长 民:她最崇拜诗人了,你常来,她算找到老师了。今天天气不好,在这儿吃过晚饭便住下吧!房间有的是,给你收拾间能听雨,听夜莺歌唱的如何?哈哈哈……
(徽因换了衣服从房里走出来。)
徽 因:听夜莺歌唱么?我可以为客人翻译歌词的!
志 摩:夜莺的叫声是济慈对我们灵魂的呼唤。
徽 因:啊?你以为这里真有夜莺啊?夜莺不被伦敦的雾熏跑,也被今天的雨浇跑啦!(众笑)
长 民:你们先聊着,我去吩咐佣人准备去了。 (二人均不理会他)
志 摩:可在济慈的《夜莺歌》里,就有这种痴鸟,无论风雨霁月,从低音到高音,黄昏深夜,啾啾不停,它是在呼唤爱情。
徽 因:诗人把爱情当作信仰,总会说到这个字。
志 摩:诗人的命,便是将于茫茫人海中追访他唯一灵魂的伴侣,灵魂的爱。得之,我幸;不得,我命。如此而已……
徽 因:那您能得到么?
志 摩:当然会。
徽 因:您如何知晓?
志 摩:完全诗意的信仰!
徽 因:“诗意的信仰”?为那信仰,情愿化成落叶一片,让风雨吹打的到处飘零;愿化做流云一朵,在澄蓝空中,和大地再也没有些牵连……
志 摩:“和大地没有牵连”,这个注脚好!林小姐,您是第一个一语将我的内心揭出来的人。
徽 因:听说徐先生是有家室的人,难道夫人不能诠释出您的心情?
志 摩:唉……(无奈)海鲜山珍是绝世佳品,鲜美可口,但毕竟不能掺在糯糯甜甜的桂花栗子羹里,不能和于稠稠蜜蜜的莲子汤里,我们各有各的秉性,各自生活在一方天地。
徽 因:但您还有诗,还有雪莱,拜伦,有罗素,伍尔夫,在并不圆满的现实世界外,还有一个充溢的精神世界! ,
(灯光暗,背景音乐——贝多芬《月光》起)
旁白:
这颗赤裸裸的心,请收了吧,我的爱神!-
因为除了你更无人,给他温慰与生命,否则
就把他磨成齑粉,撒入西天云,但他精诚的颜色
却永远点染你春潮的新思,秋叶的夜晚。
背景音(志摩):邂逅是一种奇迹,上天让她眷顾,我已感激,无论将来发生何事……
(灯光复亮,两人分站台上两角,手捧信纸)
徽 因:我亲爱的朋友,当这个世界寂静无声的时候,我总是想能听到你到我耳边低话,那使我常常要忘了我们话在凡尘间,而误以为天地中果真有无人之境……灵犀相通,夫复何求?纯洁的友谊是我们惟一可以握有的,一旦它受到丝毫的沾染,我们就只配一无所有了!——我想通这一点,理解对你没有怨尤,既使是善意的欺瞞,也使我相信那是因为你信守朋友的份际,信守你对我的承诺。
志 摩:徽徵,我最挚爱的人;请容许我这样赤裸的表白。如果这使我成为一个背信失诺的人,如果因此我将被诅咒成为一个狂妄丧德的人,就让是我吧!因为即使我小心翼翼踩在悬崖的边沿,你依然远走苏格兰了。何不,就让我粉身碎骨相随,让我失去一切而保留我灵魂的完整――徽徽,告诉我!在四月天的树梢上你看见了什么?在我的低语里你听见了什么?我不信,苏格兰没有春天。
第五幕
我相信那古时的海和天,像他们现在在天尽头的样子——依偎相连。后来为了寻觅各自灵魂的一半而分开,分开才知道,那完美的另一半曾在咫尺之间…… (海涛声,轮船声,徽因立于船舷,正在读一封信。)
志 摩:(走上来,与林并立)没跟伯父在一起么?
徽 因:(慌忙收信)爹爹,回舱休息去了。
志 摩:这次旅行,谢谢你们能邀请我,在地中海上,这是欧洲文明最早的见证。看那宏大幽秘的波涛,曾经多少次笼罩两岸不可一世的帝国啊!
徽 因:波斯,希腊,马其顿……不过是海魂一缕浪花的涨歇,不过是大地一朵春花的开落……
志 摩:(惊喜地)你还在读诗吗?
徽 因:(看着他,点点头)读到不明白的地方,就想到你。
(志摩怀疑自己错听了徽音说的话,一时怔住。)
徽 因:(以一种明朗的语调)读诗这件事情,我是没有什么个可以讨教的!
志 摩:(笑容不免带点苦涩。)跟我这个半桶水学什么都误事,我这样被婚姻束缚着的人,连诗情都要被捆住了,有机会介绍一位真懂诗的人来教你。
徽 因:读诗靠悟性,教不来的!我的悟性差,总要靠人家说得明明白白,我才能“恍然大悟”,但是说明白,诗也就走味了!
(志摩听出徽因话中曲折的蕴意,这恰如两个此刻的关系,再不复最初那样单纯的轻快愉悦)
志 摩:是啊!说明白,就走味了,人要是能回到当初的一团浑沌,无言说,无思想,自然也就无烦恼了。
徽 因:你久没来,爹爹问起你好几次!
志 摩:(沉默许久,终是鼓起勇气。)你还愿意再见到我吗?在我,这答案是绝望的。
徽 因:我去找过你,去你原来住的地方你已经搬走了!(志摩惊诧)我猜想你是刻意躲着我!你让我心里很难受,我只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……
志 摩:错在我!这进是再明白不过的事!我太急于牢发愁肠,是我把话说白了,让事情走味了。
徽 因: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要需要躲着呀!你是爹的“小友”是我的父兄,不管你说了什么都不影响我这么看待你!志摩叔,我但愿……
志 摩:绝望的心情还需要在我们之间模加辈份来阻隔什么吗?只是“我们的父母”,只是我的婚室,只是人伦标榜堂皇的道德……我们之间隔的是千重万重又何止是辈份?
徽 因:(坚定的)那我就喊你志摩!不扯辈份,我就要你明白我认你到亲!亲的是性灵的相通。我没有兄长,我就盼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兄长。有你关心,有你懂得,在我,这该多么珍惜感激,这是求不来的福气!你给,我便富有!否则,我也只能是傻想傻盼的!
志 摩:徽徽!别说了,我惭愧我有什么能让你傻相傻盼?那个真傻的人是我!我多恼恨我自己的非分,卤莽,我知道我之于你是无份的(绝处逢生的看着徽音)如果有,你给!给我是什么,是什么我都富有!否则,我总以为,我消失对你也是一种福气。
(林徽因被徐志摩大胆的表白逼得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沉静,慌忙转身间,原来悄悄看的信件都洒在了甲板上,徐志摩俯身欲捡,突然怔住了)
志 摩:清华,谁?
徽 因:(沉默片刻,然后恢复了镇定从容)梁思成!
(很长的沉默,徽因看不见志摩的表情,猜着,半晌)
志 摩:他也得了和我一要的痴病,每天心里只有一件事,就是写信?
徽 因:他答应我摘一些国内的要闻给我。
志 摩:我常想,你是如何拆我写给你的信,有时候,你竟许连拆信的勇气都没有,因为不知道这封信里又会写些什么教人撕心裂肺的话!有时候,你是故意不拆信,宁愿把信压在书里或者压在枕头下一夜,不为别的!只是想留住收信那一刻的狂喜,也弥补信的时候那种生死两茫茫的绝望――我说得对吗?我不知道!我只是将心比心,说我自己的痴傻给你听。
(徵因静止,怔怔望着他。)
志 摩:徵徵!许我一个未来!许我一个未来吧!我知道我在你手里,非生那死啊!
(志摩感觉到徽音的颤抖,抬头才看见她颊上两任眼泪滑下。)徽徽!
徵 因:那不是一个人的未来,不是两个人的未来,是三个人啊!
志 摩:听我说,我不会教你受丝毫委屈,我是一直决定要离婚的!这场婚姻给我的痛苦不是一天两天,更不因为你!徵徽!要我这样错一辈子我不甘心!要我错过你,舍你不娶我更不甘心―我光想到可以跟你一起读读、谈心、跟你共享生命中的一切,我就觉得整个人快乐得要飞了。
(徽因茫然看看志摩,带泪的双眸与他炯烔兴奋交相辉映。)
志 摩:徽徽!我知道我在来就是为了来遇你的,否则我不会鬼使神着的一念之间跑到伦敦来!而你也来了!几万里的海洋,不是缘份是什么,我不宿命,我不需要宿命,我只遵循我自内心内发出的声音,它告诉我,是你是你!那个灵魂和我相遇,让我愿意交付性命以求的人是你!徽徵你能听到自己心里这样的声音吗?不要把耳朵关上,你去听,听它跟你说什么?
徵 因:我听到它说,它害怕!愈是爱着,愈害怕。
志 摩:(喜悦)是爱吗?是爱中还怕什么?如果前面有荆棘我在前面,路有我开啊!我只要你的许诺,我就知道方向,我就能找到力量,否则,我只会像是一只负了伤到处乱闯的山虎,那狂乱才叫我自己害怕!徵徵!'
徵 因:(徽因望着志摩,他就蹲在她膝前仰脸看她,她伸出手怜惜的轻触志摩的发鬓。)我不许你未来!我许你我整个人!你拥有我的灵魂,就拥有了我一切,我再没别的可以给出去了!
(志摩听到这段话,心花怒放,紧握住徵因的手。)
第六幕
(志摩在书桌前写家书,他摇了摇头,揉了信纸起身回头,看见幼仪站在他背后,志摩竟也吓了一跳,幼仪一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看,像是迟疑了很久。)
志 摩:有事吗?
(幼仪没吭气,才担起勇气想说话,话又背志摩截去了。)
志 摩:我是有事要跟你说的!(幼仪是紧张的看志摩,他自知是理亏的,态度也压得低一些。)坐下来说吧!
(志摩还想着怎么说最不伤人,没想到这次幼仪竟先截去了他的话)
幼 仪:我怀孕了!
(志摩整个傻在那儿。他豁然起身,暴躁的肢体往窗边走,他自责都嫌迟了,他急切地转过身去,他听到自己冷酷的声音。)
志 摩:拿掉他!这孩子不能要!你去拿掉他!'
幼 仪:(幼仪昏涨的脑门,怀疑自己听错。)为什么?孩子,是你的骨肉啊!
志 摩:对我们来说孩子是多余的,因为这婚姻根本就是多余的!我已经决定了要离婚,我就打算跟你商量这件事。
幼 仪:(止不住声音的颤抖)这算是商量吗?你都已经决定了,你知道么,做流产手术,那是迫不得已啊,我会死的,你真的忍心推我到死吗?(幼仪微怔,她才知道志摩这宏愿和自己有多么切身,她以为志摩这么说只是为了表现他的思想前进并且西化。)
志 摩:从我们结婚开始,我就没拿捏好该怎么对你,你也拿捏不好该怎么对我!可笑吧,做夫妻得拿捏着做!这婚姻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可以依据!
幼 仪:(忽然爆发)你是我的命啊,要我如何都好,还要拿捏吗?
志 摩:——除非是认假作真!好许大部分的夫妻者是这么做过来的,可是我没办法,作做让我比吞药还苦!——只是以前,总以为那苦是我一个人的,而今天我才明白,其实你吞的是另一种苦。因为你是那么心甘情愿。要做我的妻子,而我却一点也没有要努力的意思。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明白我心里想法。这张订床上我们得头挨着头睡得像夫妻一样,但那有什么意思?
(幼仪紧握着手不让自己哭出声,但泪水是无法自抑的落下。)
志 摩:这就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叫人绝望的地方,——这也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,——幼仪!对不起,我没有办法爱你!
幼 仪:(突然站起,甩开志摩双手)我可以不要你的爱!——但是我是你的人啊!(幼仪哭着,瞬间她扑向前紧紧攀住志摩。)
志 摩:我总要给你一个交代,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,只要徐家办得到,我就能答应你(恳求的)可是你得答应我把孩子拿掉,我们不该再让这孩子给绊着了!
幼 仪:(不平的反击)这孩子没有能力绊着你,我更不可能绊着你,你从来都是目中无人来去自如,谁能绊着你?你已经是了自由不过的人了!
志摩:(克制不住的吼着)但是为什么我爱的人我不能娶她为妻?为什么我每天非要回这个我根本不想回的家?为什么我不能选择我的孩子是一个爱的结晶,而非是一个婚姻围枷上的锁扣?你说我自由,我的自由呢?
(幼仪震惊,觉得喘不气来,她快要崩溃,她撩起裙子就往外跑――志摩理智了片刻,他带点惊惶的追出去――幼仪没命跑着,志摩追上来拉住她。)
志 摩:幼仪!幼仪停下来,喘息着你不能想自杀!
(幼仪愕然回头看志摩,但她确实看到志摩眼中的恐惧。)
志 摩:我们都有高堂父母奉养,我们对他们还有责任!我对你也是有责任的,不做夫妻我们还是可以像兄妹一样,也许那关系还教我们更舒坦更自在一些!
(幼仪觉得荒廖,她挣开志摩的手,向暗夜中走去,志摩又跟上来,走到她前面,他看见幼仪抹去眼泪。)
幼 仪:(力图平静)谢谢你提醒我的责任,我的责任不只是对高堂,对徐家,对欢儿,还有身上这个孩子我都有责任!我怕是连自杀的自由都没有!孩子生与不生我更是没有自由,因为我已经写了报喜的信回家,老爷和老太太知道了都不会答应的!
(志摩闻之愕然)
幼仪:(冷笑)对于一个没有半点自由的人你问她要自由?你要的自由,我无能为力。
(幼仪说完便转身朝回家的路上走,她感觉到志摩绝望的眼光在她的身后,接着使听到他的恕吼)
志 摩:有什么喜可报?你无非又是想利用一个孩子来稳住你在徐家的位置!
(幼仪停步,没有回头继续朝回家的方向走)
志 摩:(更怒)你明知道这么做是没有用的!我从来都不爱你。
幼 仪:(喃喃自语)我不在乎,我不在乎。
志 摩:(看着完全不响应的幼仪,愤怒的)我在乎!这是我对另一个人的诺言!难道你要我用“我求你”这三个字才肯答应?我做人,要对自己的承诺有个交代,对别人的等待有个交代啊!
幼 仪:那你对我的交代是什么?对这个孩子的交代又是什么?
志 摩: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他,做他的父亲,我不配……
幼 仪:(绝望)家里都知道了吗?我父母呢?(无法再想下去,这时她终于掩面哭了。)
志 摩:幼仪,这件事我们都要有勇气去面对,我们就是要证明给别人看,有错误的婚姻是可以扭转的!
幼 仪:(啜立的)但是我并不想这样啊!为什么我要证明给别人看?为什么我不能安分过我自己的人生?哪怕你不爱我,我还是可以。
志 摩:我不要你只是一个依附在我身上的女人,我更不要我的妻子是一个这样的女人,这不是安分,而是苟且的活!苟且的活着不麻烦,只是难受一点累了!但为什么要这样?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呢?我可以,你一样可以.
(幼仪震恨的看着志摩,泪水挂在脸颊上,志摩掏出手绢,递给她)
志 摩:可是爱情,它是那么绝对唯一,那么独占,而且是无可取代,我已经决定了我的人生要服从爱情,我就再没有别的选择了。
幼 仪:而我一直以为,我的人生是服从你之外就别无选择了,即使是离婚……离婚?这就是你问我要的自由吗?离婚?是不是表示我们将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!(努力保持自己的平衡,表现出自己是一个可以坚强承受命运的女人)
志 摩:世间不是只有一种情份,不爱并不是无情,更何况我们曾经是夫妻,但我还是要谢谢你……
幼 仪:我该要谢谢你,――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知道,我张幼仪这三个字的完整的代表我自己。(愤然离去)
志 摩:幼仪!
第六幕
(灯光暗,复亮时场景换到了山径,徽因在山间读诗漫步,读《偶然》)
徽 因: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——你不必讶异,更无须欢喜,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。 (梁思成上)
思 成:徽因,有件东西送给你(腼腆地把一面圆镜塞在林手中)
徽 因:(仔细端详)这镜子雕刻精致,打磨入心,图案是魏晋遗风,可好像……(狡猾一笑)并不是魏晋真迹古玩噢!
思 成:哈哈,唉!你比我们清华的那个东方美学教授强多了,他看不懂中文,我拿给他看啊,他说(学洋人说中国话)“这画是魏晋时期的,但上面的刻字我没见过,我不能鉴定它的年代。”怎么样,可以乱真了吧!
徽 因:谢谢,花了你很多心思吧!
思 成:这可是我在美术学院的工作室里,用一周的课余时间雕刻,铸模,翻砂,仿古处理后才作成的。
徽 因:(把脸贴在铜镜上,十分欣慰)我选择北京是对的,这里不止是我爱的建筑的源头,也是中国精华学术的发祥地,更塑造了你这样年轻的文化大师。
思 成:(脸红)哪里是什么大师,只是一个打磨爱情的工匠罢了。你会选择我吗?
徽 因:(开朗的)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作选择,也会用一生的时间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……
思 成:真希望幸福的金沙就蕴藏在我们的生活里。(两人含羞无语)
(徐志摩远远跑来,喊“徽徽”)
志 摩:徽徽,我去过你家,听说你来香山看红叶便过来了。哎,思成也在。
思 成:(虽不满,但依然风度)徽因,志摩,学校大概会有些事情,我先回去了。(下台)
志 摩:(欣喜若狂,丝毫没有注意到林目光躲闪)徽徽,徽徽!我是来告诉你——我自由了!幼仪她成全了我们啊,徽徽!
(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)
志 摩:你知道我已经办妥离婚了,我都告诉你了,不是吗?
徽 因:你不该这么做!
志 摩:我为你许诺,我就该。
徵 因:(慌乱的)我不要你为我,我不要这罪名,你离婚是得不到公论的。
志 摩:(急愤)那不是你能决定的。
徵 因:到少我能决定我自己要话得心安理得光明磊落,而不是活在道结良心的遗责里悔恨一辈子。
志 摩:所以你要嫁给梁思成?你以为这么做就没有伤害,就能让发生过的爱情消失,让愧疚消失,让一切对的错的通通消失!然后还什么—道德?那个不死不活,但求在“理”上永远颠不破的道德是吗?
徽 音:(含泪着看他)原谅我!我只能承担这么多,如果在道德和爱情之间我必须选择这就是我的选择!
志 摩:(握住徽因的手,几乎乞求的看着她)不!既然只是许婚还没有下聘,你是自由的!
徽 因:求你不要再……
志 摩:别求我,求你自己!梁思成不是我的对手!因为你不爱他!你曾经许我的又是什么?别说你心里没有我一丁点儿。
徽 因:既然已经许婚,我就不想悔婚了。
志 摩:(烦乱的走开几步)你走!你留什么给我?一点可记忆的!不就是这样吗?
徽 因:我走!我什么也不能带走,最珍惜的时光只能交给你。
志 摩:(哽咽地)你要我怎么……
徽 因:我要你记住,然后忘掉!
志 摩:你做得到?记住然后忘掉?(转身走开,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)我想你是做得到!你有思成,有新的人生,记住!不知哪个阴晴不定的日子想着了我就是记住!忘了!回到思成的身边,不就忘了!想来是不难啊!
徽 因:(志摩的讽刺让徽因心痛,她背转身去眼泪落下)这时候明白我,总不算太晚,明白了,就知道不值了,我是这样要安逸过日子的人,受不住半点精神上的折磨!(泪中笑着)偏偏你就爱这样的折磨,弄得我也跟着你神经兮兮地傻哭傻笑!其实你能想通了别那么伤感,我倒也能轻松点,心里就不再那么沉甸甸了!
志 摩:你真当我不明白吗?真当我不明白吗?(志摩把徽因转过来,心里只剩下不忍)我如果没有愁过你的愁,思虑过你的思虑,我就不配说爱你!你要逃就逃吧!但别再说那些失真的话了!如果我们之间还能留一些什么,好不好就留这一片真?任何时候你想起我,是真!任何时候我想起你,也是真!
(两人相望无语,依依不舍)
志 摩:你走,我能给你什么?我说真的。
徽 因:给我你的平安。
志 摩:你不用担心我!我总会想办法渡过这一阵!
徽 因:去了!我不再写信给你了!这是我对思成该有的尊重!
(徐徐地才听到志摩低低的答应)
志 摩:我懂!(一声喟叹)
徽 因:走吧。
志 摩:徽。
徽 因:喂!
志 摩:别理我!让我这一路下山数着台阶喊你,让我的呼唤挂在香山的枫叶上,会凋落然而不会死亡。你烦也听着!不多久你就再听不到了!
(志摩远去,林满脸泪水,喃喃地向着徐远去的方向)
徽 因:志摩,不要恨我,是的,我爱你!爱你广博的见识,爱你独立的见解,爱你奔放的性情,还有那坦荡率真的为人。但是,你爱的,却并非真正的我,而是你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……我怕,我真的怕,因为我远不如你想象中的完美,我的教育是旧的,我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,我只要对得起人,我的爹娘,丈夫,儿子,家族等等,因此我只有对不住你,一个爱我的人,原谅我……(掩面哭泣)
(梁思成循声找来,发现了痛哭中的徽因,默默揽她入怀)
徽 因:思成,我们走吧,去美国,去留学深造完成学业!
思 成:好,好!我愿意陪你去!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!(将林搂的更紧)
(一阵沉默之后,梁犹豫着问)
思 成:有一句话,徽因,我只问一次再不会问!为什么,是我?
徽 因:(抬起头来,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)答案很长,我得用一生的时间来回答你,你准备好开始听我说了吗?
思 成:我现在知道,什么是幸福的金沙了。
第七幕
旁 白:在北平纷繁错杂的街道中,有一个石虎胡同7号,这是徐志摩的居所,也是上世纪中国新诗歌萌生的窠巢……
(徐伏案写作,后台唤声起,胡适上,领王庚)
志 摩:(急迎)胡适兄!你从烟霞洞养病回来了?嗯,气色是好多啦,这位是……
胡 适:噢,我来介绍一下,这位是从美国普林斯顿转西点军校的高才生,以“没有任何借口“为信条的王庚——王受庆。受庆兄,这位是诗人,学者,大众情人徐志摩!
(徐详怒,瞪胡适,众人大笑)
胡 适:上次你在学校演讲,把窗户都挤爆了,我的学生都说是专程为你去看的!
志 摩:适之,你养病没养出好文章来,倒把舌头养长了不少啊!王受庆,莫不是在巴黎和会上名声鹊起的文武全才受庆兄?久仰久仰!
王 庚:徐先生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,记得前端时期徐先生以严谨的艺术态度提出郭沫若的《女神》形容失实,情感作伪,在文坛上掀起大波,我读过先生们你来我往的批评文章,思路清晰,文才斐然啊!今日一见,果真气度不凡,神采翩翩!
胡 适:志摩,还是写诗实惠!我做了一辈子研究,还没几首诗赚来夸耀的资本多啊!(众笑)
志 摩:哟,我待客不周,都站着呢,快请坐!(众坐)
志 摩:王先生,听说尊夫人的名声在北京不次于您呢!
王 庚:见笑了,我那夫人介绍起来,都不知如何定位,说舞不专,论画不精……名声嘛,实在是外面的讹传了。
胡 适:受庆兄,”到了北京,不见陆小曼,就等于没到过北京”,这句话可是飞遍北京城,你呀,就不要再谦虚了!
志 摩:哦?看来受庆兄真是艳福非浅,尊夫人是才貌双全咯!
胡 适:受庆兄冷峻,轻易不夸人!小曼夫人是爱诗,爱画,爱歌,爱舞,爱交际;美貌,聪明,有骨气!
志 摩:如此一个奇女子,受庆兄一定要找机会介绍给我认识呐!
王 庚:哈哈,徐先生夸起小曼来,怎么一扫学术上的严谨精神了?多谢各位高明抬爱。说起来,小曼对先生的诗,也是喜欢的很呐!对了,今日小曼也来了,只是脚程慢些,你们倒是相识一场。
志 摩:好!
王 庚:好好,(发自内心的)志摩兄,小曼能多结交你们这样的朋友我倒放心了,我平时公务缠身,应接不暇,小曼一个人在家也就够闷的,你如果能常常陪她去走走香山,访访长城,以诗会友,我真心谢谢你呢!
志 摩:受庆兄太客气,你放心,我交定这个朋友了!
小 曼:受庆,你们在聊些什么。
王 庚:小曼,跟你介绍下,这位是志摩兄。
小 曼: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志摩?你好,我是陆小曼
第八幕
(灯光复亮,徐志摩匆匆地走着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,回首发现了面色阴郁的王庚,一愣)
王 赓:早啊!志摩!
志 摩:受庆兄……
王 赓:我是来找你的!找你聊聊。
志 摩:欢迎!进来坐吧!
王 赓:不坐了!(刻意的眼光看着志摩,)跟你说两句话我就走!
志 摩:请说!
王 赓:第一句话我要说的是——非常谢谢你替我照顾小曼!
志 摩:我那天已经说过了。
王 赓:(打断了他)第二句话,我要你知道,我一直很看重你这位才华横溢的朋友!(徐皱眉)最后一句话,北京圈子不太,以后大家还得见面,还得做人,我希望你替自己,替小曼也替我都留一条路,我要说的就是这些,我走了!(转身走人)
志 摩:“做人”是你衡量你跟小曼之间的关系,惟一的原则吗?
王 赓:(愤而转身)我跟小曼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应该跟你有任何关系!
志 摩:本来是,但你既然来找我,显然已经不是毫无关系了!
王 赓:(忿然)这不该由我来说,而是要你扪心自问。当着小曼的面,只要你能说你是真君子,我就相信你。
志 摩:如果我说——我爱小曼呢?是不是也愿意相信我?
王 赓:那我会说你是我见过最卑鄙可耻的小人!
志 摩:(平静地)那我情愿我是一个天底下最卑鄙可耻——但却能我够给小曼爱的人。
王 赓:你!
志 摩:我不在乎做人,更不屑做伪君子。我很感激你曾经那么看重我,但在你看重我以前还是请你先看清楚我这个人吧!
王 赓:(王赓愤怒地走到志摩面前)你爱了别人的妻子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吗?
志 摩:你即使娶了一个女人也不能理直气壮的认定她是属于你的东西,就不能再有自已的思想和感情。
王 赓:小曼的感情是被你挑起的!说得更难听一些,你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向感兴趣,不是吗?
(志摩被王赓刺中痛处,无言地看着他)
王 赓:我对你这个人是失望极了!但我还是希望你有一点良知,希望你能君子自重!因为我是君子。但如果你逼着我用小人方式对付你,我照样做得到!(语带威胁地说完,便转身离开,徐无言矗立)
第九幕
(灯光一暗,背景转入北京王公馆小曼房,小曼背身观众,紧张地抽着烟,听到王庚回来,急忙转身 )
小 曼:(迫切,又略带犹豫)你是不是……有样东西该还给我?昨天我问李妈了,她说徐志摩有一个信封在你那儿!王 赓:(已经走到房门口,转身回来)哦!我差点忘了(从公文包中抽出信封,撕开过的,丢在桌上,讥讽的)对不起!我本来以为是我的信,顺手就拆了。志摩还真是擅长写这些风花雪月的诗啊!难怪有那么多女青年都是他的诗迷!看样子你也是其中一个啊(笑着)我走了。
(王赓带着讽刺的意味,随即拿张帽和手提袋出门了,小曼一言不发,不寒而栗。)
小 曼:(缓缓走到舞台中央,对观众,无助地)摩!现在的你人在哪里?现在的我一个人静悄悄地独处在这间寂寞的屋中,耳边只听到街上的打更声,院子里静得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。现在的我只有一个人冷清清的呆着,为谁?想谁?摩!我后悔要你走!
小 曼:(看后,她压住喘息沉住气。)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事?不就是要我去吧?
陆 父:你明白就好办!我跟你娘已经商量过了,我们打算跟你一块往南搬!
小 曼:我没说我要去!
陆 母:你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!王赓这信上的意思已经写得很明白了,你要是不即刻动身跟他团聚,他就不要你了!
小 曼:(鼓起勇气)这倒也干脆!那你们就答应让我跟王赓离婚吧!
(陆父、陆母瞪眼互看)
陆 父:你疯了!
陆 母:她说气话,这不能跟她认真吗?
小 曼:我是认真的!如果不离婚,我就算不想死,只怕是也要这样给活活折腾死了!
陆 母:(慌张的)你别拿死来威胁!要死大家一块儿死!我跟你爹陪你下地去伺候你!人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?你自己说,只要你睁开眼看的,哪一个不是想把你捧在手心当宝!我跟你爹上辈子欠你的吗?你就这样来折磨我们!
(陆母说看忽然哭了,小曼愣直的眼光,落下眼泪)
小 曼:我不想叫你们伤心,我只是担心我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!
陆 父:做参谋夫人不好吗?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好吗?你以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,有什么过不下去?
小 曼:爹!我没办法!我现在不光是身不由已,连心也不由我自己了!
陆 父:(拍桌)你还是为那个姓徐的!
小 曼:(并未被陆父吓阻,直着嗓子喊着)我是爱他!我真的爱他!
陆 父:你简直是不知羞耻!
小 曼:爱一个人有什么羞耻?你们要我不爱我做不到!就像我现在心跳得这样急,要我命令它慢下来,我也做不到!我要你们明白我,我做不到!我想随你们的意教你们开心,我也做不到!我简直不能呼吸,那么多事压着我——我胸口快要炸了!(一面喊着,一面啜泣喘着)
陆 母:(拭泪坚决的表情)别说了,没有谁为难你,你是找的!离婚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你!
小 曼:我活不下去了!我是你们的女儿,我在跟你们讨命求饶啊!
(小曼哭喊着说完,休克了,陆父、陆母赶紧扶住她。)
陆 父:眉儿!眉儿!快摇电话请医生,快!
(灯光暗,再亮时,小曼一人独自倚躺在宽椅上,神情幽怨。在她的潜意识中,一个个人物这样指责她)(陆父陆母相携着走上台来。)
场景:志摩房
(志摩时而踱步,时而翻书,时而坐下,舞台另一端小曼正在写日记)
(音乐起 《我等候你》伴奏 场景:小曼房 人物:小曼、陆母、陆父 )
(小曼靠坐在床上,陆母坐在妆镜边只是垂泪,什么也不说)
小 曼:娘!我没事了!你去歇着吧!
陆 母:(哽咽)我是你亲娘!难道想害死你吗?
小 曼:您别说了,我明白了!
(陆父把陆母拉出去)
陆 父:好了!好了!小曼是个聪明的孩子,事情叫她自己慢慢想,她会想通的!
(—陆父、陆母出去 小曼绝望)
小曼旁白:摩!我今天要和你决别了!我开始写这本日记的时候,原本要从暗室走到光明,从忧愁走到欢乐,一直往前走,永远的写下去,到将来头发白了拿出来看,当故事讲,多美好的理想?
(场景:北京王公馆 65 人物:小曼、志摩 时间:夜 —灯下,小曼哭着写日记)
小曼旁白:现在完了!一切都完了!我现在惟一的盼望是你能立刻回来,回来和我决别,过去的一切就当是一场春梦,一个幻影,呵!我的心碎了,我看着它一片一片的往下落,落一片痛一阵,痛得我连笔都快拿不住了!我终于明白了心碎的滋味——摩!
(小曼再也写不下去,伏在桌上痛哭着)
(小曼从梦中醒来,不敢相信志摩就坐在床边,腿上放着她的日记,小曼呆愣不敢相信 )
志 摩:你看!你梦我,你喊我,我就奔回来了!
小 曼:你。
志 摩:是我啊!不是吗?
(小曼紧紧抓住志摩,一开口就哽咽,她先是不信的痴看着他,紧跟着便是狠命的捶他,这才搂住他不肯放)
志 摩:你找我应该,我看看日记恨不得一头撞死!
小 曼:(啜泣)我以为我真的见不到你了。
志 摩:我回来了!我回来了!
(小曼从志摩怀里猛抬头忆往被里藏)
小 曼:我怎么能这个样子见你。
志 摩:别藏了!让我看你!你数数,要多少相思才能换上天这一点同情?多少个梦才能换这一刻的真?眼泪一流尽了,爱人回来了,这是怎样甜的滋味?你尝到了吗?
(志摩拭去她的眼泪)
志 摩:相信我!幸福不是不可能的
(场景:王公馆 人物:小曼、王赓 音乐起:蔡琴的《爱断情伤》 时间:夜、雨)
(王赓看向窗外,小曼低着头,六神无主)
王 赓:怎么不跟他走,为什么还回来?
小 曼:我还是要听你亲口给我一句话!
王 赓:为什么?
小 曼:至少这一刻,你还是我丈夫!
王 赓:你的意思是,我还有权力说不,是吗?我不配吗?学业、事业、我所有努力得来的一切双手奉到你面前,仍旧是不敌几句情话,几首诗!我不能说什么!
(小曼含泪望着王赓)
小 曼:不是不配,是不懂!我们是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,如果不是因为志摩,明知是一辈子痛苦,我们也要这么蒙着眼过下去!
王 赓:你真的认为你跟他在一起就没有痛苦?在我眼里所有你说的痛苦就是从和他在一起那一刻才开始的!
(小曼怔怔望着窗外的雨)
小 曼:我承认!但那痛苦里有希望,我们之间,什么也没有!我知道你对我好,夫妻一场,我也给你我能给的一切,现在我就只剩下这个躯壳了,你肯放我吗?
王 赓:(长的沉默)夫妻一场,跟着我你不幸福,我有责任,让你走,你不幸福,我同样有责任(长叹)好,我放你。
旁白:在1926年的秋天,志摩和小曼排除了所有的困难,结婚了,也许是因为志摩对爱情的执着感动了上天吧,他终于找到了爱情的唯一。
尾 声
声旁白:音乐起 《再别康桥》
轻轻的我走了,正如我轻轻的来,我轻轻的招手,作别西天的云彩,那河畔的金柳,是夕阳中的新娘,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头荡羡慕,软泥上的轻荇,油油在水底招摇,在唐河的柔波里,我甘心作一条水草,那榆荫下的一潭,不是泉是天上虹,揉碎在浮藻间,沉淀彩虹似的梦,寻梦?撑一只长篙,身表草更青处慢朔,满载一船星辉,在星辉斑斓里放歌。但我不能放歌,悄悄是离别的笙萧,夏虫也为我沉默,沉默是今晚的康桥,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,我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(同时思成将一枚闪动的结婚戒指套在徽音手上,两个相对语)
(志摩捧本书坐在椅子上,劝仪,徽因,小曼依次走台。)
旁白:似乎一切恢复了平静,而人世的事有谁能够预料呢?
(场景:上海张家 人物:幼仪、徐父 时间:一九三一年,夜)
幼 仪:爹。
(场景:林家院 人物:徽因、思成 时间:一九三一年、傍晚)
(徽因蹲在火盆前把藤枝烤弯,绕成花圈骨架,思成要把花拿过来,徽因轻轻拨开思成的手。)
徽 因:让我为他做件事!这是我这辈子惟一能为他做的事!
(徽因在花环上上插着花,含苞未放的白玫瑰,玫瑰刺扎出了徽音手的血渍,思成抓住徽因的手)
思 成:这是意外,不是你的错,就算是事前有人能未卜先知告诉志摩赶这趟飞机要出事,你信不信,他答应了你他还是要赶来的,这就是志摩!
(徽因当下如决是般,放声哭倒在思成怀里)
徽 因:我怎么有原谅我自己!
(场景:上海徐家 人物:小曼、陆母 时间:一九三一年、夜 )
(—深夜,陆家的大门被急促的敲着)
陆 母:谁啊?
(陆母开门,在门口接了电报站了片刻,小曼从房里出来)
信 差:电报!
小 曼:什么事?
陆 母:是航空公司发的电报!特电!(颤抖的声音)志摩搭的飞机出事了!
小 曼:(小曼拿了电报木纳的神情抬起眼)胡说!是谁开的玩笑?我咒他祖宗八代没好死的!(小曼把电报撕的粉碎)
小 曼:这是不讨债的人恶作剧是什么?
陆 母:志摩是搭飞机走的吗?
小 曼:不会的!我从不让他搭飞机,他听我的,他绝对不会(曼号啕不哭)摩,你回来!摩,你回来啊!
旁白:音乐起每一个生命都动人,即使是轻轻的来,悄悄的走,仍然留下自己的足印。
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,
是燕,是梁间呢喃
你是爱,是暖,是希望
你是人间四月天